5月15日清晨5點,太陽從海平面上剛剛冒出頭,“時代楷模”、連云港市灌云縣開山島民兵哨所名譽所長王仕花和往常一樣,與守島民兵們一起扛著國旗爬上整座島的最高處,將五星紅旗迎著朝陽升起。
“陪王繼才守島32年,這座島就像我的家一樣。老王雖然走了,但我還是在島上才感覺踏實,就像老王還在我身邊。”王仕花說,身旁,是王繼才扶著望遠鏡眺望大海的銅像。升旗、巡島、為兩人親手栽下的樹澆水……如今,她大部分時間仍然住在島上,把自己深深融入了這座只有兩個足球場大小的島嶼。
你來守島,我必定追隨
“石多水土少,臺風四季擾。飛鳥不做窩,漁民不上島。”茫茫黃海中,這座小小的島距離灌云縣燕尾港鎮(zhèn)12海里,只需走上20分鐘,就可以來個“環(huán)島游”。
看上去不起眼的小島,是一座國防戰(zhàn)略島。當年侵華日軍從灌河口登陸時,就是以開山島為跳板。解放后島上一直有部隊駐扎,1986年部隊撤防,這座島由灌云縣人民武裝部接管,設置了一類民兵哨所,必須有人長期駐守。
當年灌云縣人武部4個月里找了4撥十來個人,沒一人留得住,最長的也只待了13天。1986年7月,人武部老政委王長杰找上了剛剛26歲、任生產(chǎn)隊長兼民兵排長的王繼才。猶豫再三,王繼才瞞著家人上了島。
“舊營房黑洞洞的,太陽一落山,我心里就怕了,這哪是人待的地方!”王繼才曾回憶道。上島后第一個晚上,他在營房里用鐵锨頂住門,為了壯膽,平生第一次開了酒,一晚上抽了4包煙,眼巴巴盼著天亮。最初幾天的恐懼過后,孤獨感襲來。沒人說話,王繼才就灌自己酒,喝完對著大海狂喊,嗓子都喊啞了。
48天后,全村最后一個知道消息的王仕花坐船來看他,看到滿頭亂發(fā)、胡子拉碴、身上散著一股味道的王繼才,她心疼極了。王繼才也曾動搖過,但王長杰對他說:“你爸你舅都是老軍人,你要是真下島了,也對不起他們呀!”王繼才咬咬牙,決定堅持下去。王仕花舍不得丈夫一人受苦,辭掉了小學民辦教師的工作,把兩歲的女兒托付給婆婆,陪丈夫上了島。
之后的日子里,兩人一起升旗,從陸地背來泥土種樹種菜,巡島檢查儀器……雨天,島上風大路滑,兩口子就用繩子將彼此系在一起,防止摔到海里。
“開山島再小,也是國家的領土。前輩打下的江山,總要有人去守。”抱著這樣樸素的信念,王繼才守島一守就是32年。
你選擇堅守,我必生死與共
開山島獨特的地理位置和島上的山洞、營房,曾讓一些犯罪分子動起歪心思,想將它變成黃賭毒、走私、偷渡的“避風港”。1999年3月,一名自稱開發(fā)商的男子孫某找上王繼才:“王叔,你看你,過的是什么日子?不如下島吧,我們給你一筆安家費,小島讓我來經(jīng)營,賺錢和你對半分,但你不能向上面匯報。”
王繼才一聽便明白過來,“我窮是窮,但不干凈的錢堅決不要!”王繼才迅速報告上級。那些年,夫妻倆先后9次報告涉及走私、偷渡等違法事件線索,其中6次成功告破,為國家挽回了重大經(jīng)濟損失。
守島的生活有多苦?很長一段時間里,一盞煤油燈、一個煤爐、一臺收音機,幾乎就是他們所有家當,淡水靠岸上送來的補給和水窖存下的雨水,斷水斷糧是常有的事。1992年冬天,有一次大風刮了17天,補給無法送上島,5歲的兒子餓得直哭。王繼才夫妻倆去海邊摸來海蠣、海螺,沒有火,只能吃生的,王仕花先把螺肉嚼爛,過濾掉腥臭味,再往孩子嘴里填;頓頓吃海蠣,最后兒子撒的尿都是乳白色的。當漁民們終于送來補給時,一家人已經(jīng)餓得說不出話。
最讓王仕花難忘的,就是她在島上生下兒子王志國那段經(jīng)歷。1987年7月9日,還沒到預產(chǎn)期,王仕花的肚子卻一陣陣地疼了起來,不巧的是連刮了幾天大風,他們無法下島。王仕花痛得直喊,王繼才也慌了,就怕妻子難產(chǎn)。他用部隊留下的步話機聯(lián)系上醫(yī)生,在對方指導下,找出剪刀放在炭爐上烤了又烤,幫妻子接生并剪斷臍帶。
回顧這一切,王仕花只說了3個字:“都值得。”從起初的不支持,到生死與共的陪伴,王仕花說,正是在這些年的經(jīng)歷中,她理解了王繼才的選擇,“老王常說,家就是島,島就是國,我們是民兵,為國守島,是我們的職責。”
你走了,我替你守下去
2018年7月27日晚上,王繼才在駐守期間突發(fā)急病,經(jīng)搶救無效去世,終年58歲。王仕花當天正巧下島看病,她含淚說:“如果當天我在島上,老王發(fā)病時我就能照顧他,他或許就不會走!”
數(shù)天之后,尚未走出悲痛的王仕花作出決定,“老王說過,要一直守到守不動的那一天。現(xiàn)在他實現(xiàn)了自己的承諾,他的承諾就是我的承諾,所以我要在開山島守下去。”8月6日上午9點多,王仕花在大女兒王蘇、兒子王志國的陪同下來到灌云縣人武部,申請正式接替王繼才守島。
“老王,距離我們上一次寫信,得有40年了吧。從咱倆相識、結婚到守島,這些年我們沒有分開過。今天坐在這里給你寫信,我感覺就像是在做夢,我多么希望夢醒了你還會憨憨地笑著和我說話。你離開已經(jīng)32個月了,這些日子里我沒有一天不在想你,這些天我也有許多話想跟你說說,雖然你無法回應我,但是我還是想和你說說。”今年清明節(jié)前夕,坐在島上熟悉的桌子前,王仕花淚眼婆娑,用一封親筆寫下的家書,向王繼才講述島上發(fā)生的變化。
“我知道,你最掛念的就是島上的事了,你放心,島上一切都好!你做夢都想不到的海水淡化系統(tǒng)、太陽能和風能離網(wǎng)發(fā)電系統(tǒng)等,都來到島上。連太陽能路燈都裝上了,咱們的小島夜里也有光亮了。如果你還在,肯定不會再因為摸黑巡邏而摔倒了。”王仕花一字一句地寫道。
開山島哨所也有了接班人。灌云縣在開山島成立了執(zhí)勤班,15天一次輪換,每次由3名民兵駐島。值班哨長劉文金說,島上的生活設施比以前好了很多,但孤獨和寂寞依舊難熬,王繼才當時的艱苦,如果不切身體會是感受不到的,“我們能做的,就是傳承、踐行王繼才的精神,在平凡的崗位上默默付出、無私奉獻。”
剛上島時,劉文金和另外兩名守島民兵只能住大禮堂的通鋪,現(xiàn)在島上環(huán)境好了,整理出了一間宿舍,3個人擠在一個房間。走進他們的宿舍,只見環(huán)境整潔,被褥都疊成了方方正正豆腐塊。“雖然是民兵,但我們都按照部隊的標準要求自己,不能放松。”劉文金說。
如今,開山島成為愛國主義教育基地,前來參觀學習的人絡繹不絕。王仕花說:“老王要是看到開山島翻天覆地的變化,肯定也很欣慰。我們做的都是平凡的小事,黨和國家卻給了我們這么多榮譽,我們能做的就是把島繼續(xù)守好。”